如何翻译《独立宣言》：之2

今年是美国248岁的生日。1776年7月4日，在费城举行的第二次大陆会议中，北美13个英属殖民地共同发表《独立宣言》，正式宣告从英国独立，美利坚合众国就此诞生。《独立宣言》是美国最重要的立国文件之一。

1760到1770年之间，英属北美13个殖民地——新罕布什尔，纽约，马萨诸塞，罗德岛，康涅狄格，宾夕法尼亚，新泽西，特拉华，马里兰，弗吉尼亚，北卡罗莱纳，南卡罗莱纳，佐治亚——与宗主国英国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紧张。1775年，双方终于爆发列克星敦和康科德战役。在殖民地于1776年7月4日宣告从英国独立时，殖民地和英国之间已经进行了一年多的战争。到了1776年，独立之声已经响彻云霄。

约翰·亚当斯是推动独立的主要领导者之一。1776年6月11日，北美殖民地立法机构大陆会议任命五人小组起草一份宣告殖民地独立的文件，这五人包括：约翰·亚当斯，本杰明·富兰克林，托马斯·杰斐逊，罗伯特·利文斯顿，罗杰·谢尔曼。五人小组决定让当时32岁的杰斐逊起草《独立宣言》，后来再由小组成员对其进行修改。

从五人小组成立，到6月28日把《独立宣言》呈交给大陆会议，只有短短17天的时间。接下来几天，北美13个殖民地的代表对宣言草案进行激烈的辩论。大陆会议代表于7月2日投票通过独立的决议。在独立决议通过之后，殖民地代表再对《独立宣言》的内容作最后的修改与辩论，于7月4日正式批准宣言内容，并在当天运到附近的约翰·邓禄普印刷厂印制。

目前，《独立宣言》原件存放在美国华盛顿国家档案馆圆顶大厅，供来自全世界的游客观赏。不过，由于十九世纪的保存技术拙劣，《独立宣言》上的字迹和签名已经非常模糊。今天通行的那份文字清晰一再被复制的样本，是来自1823年威廉·斯通印刷厂的模具。

《独立宣言》本身并没有分章节，但是现在学者一般把它分成五个部分。在前言中，殖民地代表表示，当一个邦国必须解除和另外一个国家之间的政权绑定关系，取得独立和平等的地位时，出于对人类公意的尊重，必须宣布他们为什么要独立的原因。第二部分序文内容是《独立宣言》最著名的文字。在序文之后，殖民地代表在第三部分中列举英王乔治三世对殖民地人民的权利和福祉犯下的二十多条罪状。《独立宣言》的第四部分是对英国的谴责。第五部分是总结，在这部分，殖民地代表正式庄严地宣布，这些殖民地成为一个自由和独立的国家。

《独立宣言》的最下方有五十六名代表的签名。第一个签名的，也是宣言上最明显的签名，是大陆会议主席约翰·汉考克。另外著名的签名者还有美国开国元勋本杰明·富兰克林，以及两位未来的美国总统约翰·亚当斯和宣言起草人托马斯·杰斐逊。

以下英语文本是羊皮纸《独立宣言》（美国华盛顿国家档案馆圆顶大厅展出的文件）石刻版的抄写本。拼写和标点符号与原文一致。读者朋友通过点击文末左下角的“阅读原文”按钮，可阅读这份石刻版抄写本。汉语译文和解析都是由译员葛磊对石刻版抄写本进行英译汉后写出来的，供对美国建国历史或英译汉感兴趣的读者朋友参考。所使用的词典是《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文中简称《词典》。

上一篇看完了宣言的第一部分，这次看宣言的第二部分的前半段。

We hold these truths to be self-evident, that 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 that they are endowed by their Creator with certain unalienable Rights, that among these are Life, Liberty and the pursuit of Happiness.--That to secure these rights, Governments are instituted among Men, deriving their just powers from the consent of the governed, --That whenever any Form of Government becomes destructive of these ends, it is the Right of the People to alter or to abolish it, and to institute new Government, laying its foundation on such principles and organizing its powers in such form, as to them shall seem most likely to effect their Safety and Happiness. 

第二部分序文内容是《独立宣言》最著名的文字，尤其是序文的前半段，也就是今天讨论的这段文字。在汉语读者当中，这段文字虽然被广为传颂，但由于英译汉方面的原因，致使它没有被完全正确地理解。

这段文字包含了两个句子，由于这两句话共同完成了表达一个逻辑意思的任务，所以译员把这两个句子放在一起处理，并把它们总共分为十六块肉。英语长句的翻译技巧主要有：保持原来语序、改变原来语序、拆开原有句子、合并原有句子。本句使用的技巧有：改变原来语序、拆开原有句子。

①We hold these truths to be self-evident, that ②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 that ③they are endowed by their Creator with ④certain unalienable Rights, that ⑤among these are ⑥Life, Liberty and the pursuit of Happiness.--That ⑦to secure these rights, ⑧Governments are instituted among Men, ⑨deriving their just powers from the consent of the governed, --That whenever ⑩any Form of Government becomes destructive of these ends, it is ⑾the Right of the People ⑿to alter or to abolish it, and ⒀to institute new Government, ⒁laying its foundation on such principles and ⒂organizing its powers in such form, as ⒃to them shall seem most likely to effect their Safety and Happiness. 

在着手翻译之前对整段文字进行总体概览。注意到，这段文字中出现了五个由that引导的从句，它们全都是thruths的同位语从句：前三个被包含在第一个句子里，而为了避免句子过长，后两个被包含在第二个句子里。因此，这五个同位语从句之间是平等基础上的递进关系：从第一句的第一、第二、第三，再到第二句的第四、第五，层层递进，表达了一个完整的逻辑意思。

着手翻译之前最基本的工作是选取词义。先看前三个that从句。

that ②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 that ③they are endowed by their Creator with ④certain unalienable Rights, that ⑤among these are ⑥Life, Liberty and the pursuit of Happiness.

动词create应取其第一个词义“创造；创作；创建”，而且在该词的全部三个词义当中并没有“出生、诞生”的词义，所以如果把这里翻译成“生（而平等）”，就产生了错译，不仅没有表达出原文的原意，更把原文的意思弄错了。

在《词典》和《剑桥在线词典》中，动词endow只有一个词义。由于后者提供的英语释义更为完整，所以予以采纳并参考：to give a large amount of money to pay for creating a college, hospital, etc. or to provide an income for it （为了创办院校、医院等机构，或者为了向院校、医院等机构提供一份收入，而向院校、医院等机构）捐款，捐赠，资助。从这个释义来看，宣言的写作者在这里运用了比喻的手法——把上帝造人时为每一个人灌注一系列正当要求的过程，比喻为创办一所院校或医院时，创办者向它注入启动资金的过程。因此，动词在这里可以处理为“注入、灌入、灌注”，而不应处理为“赋予、赠与”：原因是，“注入、灌入、灌注”体现的是造物主与被造物的关系，符合原文意思，“赋予、赠与”体现的是平等主体之间的民事法律关系，不符合原文意思。

对their Creator，在名词creator词条下的第2个词义提供了：the Creator造物主；上帝；天主。对certain unalienable Rights，形容词unalienable的意思是“不可剥夺的”。形容词certain取其第3个词义：（不提及细节时用）某事，某人，某种，可以处理为“一系列”。名词right取其第2个词义：正当的要求，权利。certain unalienable Rights可以处理为“一系列不可剥夺的正当要求”。among these的there指certain unalienable Rights。Life, Liberty and the pursuit of Happiness是三个简称，完整结构是：the Right of Life, the Right of Liberty, the Right of the pursuit of Happiness，可以简化处理为：生存，自由，实现幸福。这里之所以把rights选择翻译为“正当要求”，没有选择翻译为“权利”，是因为翻译为“正当要求”既符合原文意思，而且还避免了“权利”（利益的“利”）在朗读的时候与“权力”（力量的“力”）相混的困扰。

语法方面，在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里，动词created是被动态，这里被省略的施动者是由谓语动词create所暗示的Creator（造物主）。在are endowed by their Creator里，动词被动态endowed的施动者出现了，是Creator（造物主）。在英译汉技巧里，英语动词被动态的翻译有许多方法，主要还是两个要求：忠实和通顺，而不要被原文的形式所束缚。同时，all在翻译时，可以译为“全体”，也可以译为“每一”，视原意和效果而定。

在句子内部的逻辑关系方面，第一个that从句里暗含了因果关系，可以处理为“之所以……，是因为……”。而在译文里，第一块肉We hold these truths to be self-evident则要出现在全体that从句的后头，作为递进总结，以配合“英语重心在前，汉语重心在后”的语言习惯。

前三个that从句可以翻译为：

that ②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 that ③they are endowed by their Creator with ④certain unalienable Rights, that ⑤among these are ⑥Life, Liberty and the pursuit of Happiness.

之所以每一个人都拥有⑥生存、自由、实现幸福等正当要求，是因为在②造物主把每一个人创造为平等的人的时候，⑤包括这些正当要求在内的④一系列正当要求③已经被造物主灌注给了每一个人。

再看第四个that从句。That ⑦to secure these rights, ⑧Governments are instituted among Men, ⑨deriving their just powers from the consent of the governed,

对to secure these rights，动词secure取其第3个词义：保护，保卫，使安全。对Governments are instituted among Men，动词institute只有一个词义：to introduce a system, policy, etc. or start a process建立，制定（体系，政策等）；开始；实行。名词Governments用了复数形式并首字母大写，它代表什么意思呢？《词典》在名词government下总共提供了三个词义，只有第1个词义是可数名词：政府，内阁。复数形式代表的意思是：全世界的所有政府，也即，指“政府”这个概念。首字母大写代表强调。Men是man的复数，取man的第3个词义：（不论性别的）人。

对their just powers，their指Governments。just powers的意思是“正当的权力”。对the consent of the governed，the governed是“定冠词+形容词”组成的名词结构，指“接受管理的人”。of 取其第9个词义：used after nouns formed from verbs. The noun after ‘of’ can be either the object or the subject of the action.（用于由动词转化的名词之后，of之后的名词可以是受动者，也可以是施动者）。名词consent是由动词consent转化而来，of之后的名词结构the governed是施动者。动词consent的词义只有一个：同意；准许；允许。the consent of the governed处理为“接受管理的人们的准许”。

在《词典》中动词derive词条下，提供了动词derive在主动态时的短语动词derive sth from sth：（从……中）得到，获得。deriving their just powers from the consent of the governed是独立主格，主语是Governments。在逻辑关系上，这个独立主格与Be动词被动态are instituted的关系是先后关系和条件关系：独立主格的动作在先，是前提条件，Be动词被动态的动作在后，是事实结果。

第四个that从句可以翻译为：

That ⑦to secure these rights, ⑧Governments are instituted among Men, ⑨deriving their just powers from the consent of the governed,

⑨只有在得到接受管理的人们的准许之后，政府才获得了正当的权力⑧得以建立在人们中间，⑦建立政府的目的是保卫人们的这些正当要求安全无虞。

再看第五个that从句。That whenever ⑩any Form of Government becomes destructive of these ends, it is ⑾the Right of the People ⑿to alter or to abolish it, and ⒀to institute new Government, ⒁laying its foundation on such principles and ⒂organizing its powers in such form, as ⒃to them shall seem most likely to effect their Safety and Happiness. 

对becomes destructive of these ends，these ends指前一句提到的“to secure these rights保卫人们的这些正当要求安全无虞”。形容词destructive只有一个词义：causing destruction or damage引起破坏（或毁灭）的；破坏（或毁灭）性的。介词of的词义十分重要，在这里选取of的第11个词义：used after some adjective before mentioning sb/sth that a feeling relates to（用于某些形容词后，后接与感情相关的人或事）因为，由于。whenever any Form of Government becomes destructive of these ends要表达的意思是：一旦任何形式的政府为了达到这些目的，反而变得具有破坏性了。

对the Right of the People，the Right继续指前文提到的“正当要求”。the People指前文提到的“接受管理的人们”。对to alter or to abolish it，it指any Form of Government。动词alter和动词abolish的程度在逐渐加深。alter指“（使）改变，更改，改动”；abolish指“废除，废止（法律、制度、习俗等”。

对to institute new Government，动词institute继续指前文提到的“建立”，new Government指“新的政府”。对laying its foundation on such principles，its指“new Government新的政府”。principles取其第2个词义：a law, a rule or a theory that sth is based on法则；原则；原理。动词lay的施动者是the People，也即施动者是“接受管理的人们”。对organizing its powers in such form，its继续指“new Government新的政府”。powers指“权力”。form取其第1个词义：类型；种类。《词典》在第1个词义下提供了一个例句：forms of government政体类型。动词organize取其第1个词义：~ sth: to arrange for sth to happen or to be provided组织；筹备。对to them shall seem most likely to effect their Safety and Happiness，them和their继续指前文提到的the People，也即“接受管理的人们”。Safety and Happiness的首字母全都大写，是在强调一种状态，可以结合上下文理解为“安全无虞和持久幸福”。动词effect只有一个词义：to make sth happen使发生；实现；引起。

句子内部的逻辑关系方面，在英语中，定语从句以及一些别的状语从句有时可以表示条件。本句whenever引导的状语从句暗含着条件关系，可以处理为“一旦……，那么……”，“只要……，那么……”。

第五个that从句可以翻译为：

That whenever ⑩any Form of Government becomes destructive of these ends, it is ⑾the Right of the People ⑿to alter or to abolish it, and ⒀to institute new Government, ⒁laying its foundation on such principles and ⒂organizing its powers in such form, as ⒃to them shall seem most likely to effect their Safety and Happiness. 

一旦⑩任何形式的政府为了达到这些目的，反而变得具有破坏性了，那么接受管理的人们对这样的政府⑿予以改变或推翻，并⒃依照人们所认为的最有望实现安全无虞和持久幸福的方式，去⒁确定作为政权基石的各项原则，去⒂安排组成政权类型的各个分支，⒀最终建立起新政府，就是⑾人们的正当要求了。

最后来看第一块肉：①We hold these truths to be self-evident,

《词典》在形容词self-evident词条下提供了例句：a self-evident truth不证自明的真理。在动词hold词条下第17个词义“认为；相信”中提供了be held to be sth结构。这句话在对全体五个that从句进行递进总结，是这段文字的重心所在，所以要出现在译文的尾部，以适应“英语重心在前，汉语重心在后”的习惯。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们认为这些正当要求全都是不证自明的真理。第一块肉与其他十五块肉的逻辑关系是递进总结关系，译文在第一块肉前面加了“而且”，以体现这种递进总结关系。

这个长句最初被分成十六块肉，处理完后的译文的分句语序是：⑥-②-⑤-④-③-⑨-⑧-⑦-⑩-⑿-⒃-⒁-⒂-⒀-⑾-①。现在我们可以把英语原文与汉语译文放在一起对照欣赏。

We hold these truths to be self-evident, that 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 that they are endowed by their Creator with certain unalienable Rights, that among these are Life, Liberty and the pursuit of Happiness.--That to secure these rights, Governments are instituted among Men, deriving their just powers from the consent of the governed, --That whenever any Form of Government becomes destructive of these ends, it is the Right of the People to alter or to abolish it, and to institute new Government, laying its foundation on such principles and organizing its powers in such form, as to them shall seem most likely to effect their Safety and Happiness. 

之所以每一个人都拥有生存、自由、实现幸福等正当要求，是因为在造物主把每一个人创造为平等的人的时候，包括这些正当要求在内的一系列正当要求已经被造物主灌注给了每一个人。只有在得到接受管理的人们的准许之后，政府才获得了正当的权力得以建立在人们中间，建立政府的目的是保卫人们的这些正当要求安全无虞。一旦任何形式的政府为了达到这些目的，反而变得具有破坏性了，那么接受管理的人们对这样的政府予以改变或推翻，并依照人们所认为的最有望实现安全无虞和持久幸福的方式，去确定作为政权基石的各项原则，去安排组成政权类型的各个分支，最终建立起新政府，就是人们的正当要求了。而且，我们认为这些正当要求全都是不证自明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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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结：

1.英语长句的翻译技巧主要有：保持原来语序、改变原来语序、拆开原有句子、合并原有句子。本次使用的技巧有：改变原来语序、拆开原有句子。无论是处理长句，还是处理短句，都要注意句子的重心，注意分句之间、前句与后句之间暗含的逻辑关系。

2.翻译是把一种语言所表达的思维内容用另一种语言确切地表达出来，而且要表达得清楚，让读者看得明白。前一个要求就叫做“忠实”，后面一个要求就叫做“通顺”。忠实和通顺结合在一起，就是对译文质量的基本要求。要达到这个基本要求就必须：抓住原文的真正含义，但不要受原文结构形式的束缚，而是按照汉语习惯用法来安排译文。

（未完待续）

关键词：英译汉，美国，《独立宣言》